第98章 破而后立
李二离开了秦王府,满心装的都是沙场战事,自然没心情在家中长待。
肩头的伤还在隐隐灼痛,披了件袍子,骑上马直奔皇城。
正是晌午时分,朱雀大街上却空无几人,以往那繁花似锦的东西两市,近日里也是人丁稀落。
沿街的酒肆客栈徒剩店小二站在门前,肩头上搭着毛巾,四处撒望。
太极殿。
朝会刚刚散去,百官陆续沿着台阶而下,三两成***头接耳着讨论着国事。
不知为何,上至皇帝,下至贫民,偌大的长安城,所有人心头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蜡。
“秦王殿下?”
人群最前方的几名官员仰头瞧见李二,纷纷一惊,连忙作揖。
“微臣恭迎殿下康复……”
“殿下吉人天相,此乃大唐之福……”
“太子殿下于凉州血战薛举大军,捷报刚到,秦王便痊愈而归,真乃大唐吉兆也……”
群臣百官一个个手里握着笏板,站在丹墀两侧,谄媚颜笑地打招呼。
李二面无表情,只是象征性的冲着众人拱拱手,便直奔太极殿而去。
朝会散了,李渊却始终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各地传来的奏折,五十多岁的年纪而今已是鬓角斑白,就着短短的多半个月,仿佛比以往老了许多。
造反也不容易啊。
“父皇……”
头昏脑涨间,李二的声音从殿外传来,李渊这才缓缓抬头:“伤势可好一些了?”
“已无大碍。”
二十岁的李二身子骨相当年轻,正是生龙活虎的时候,三两步走上前,抱拳道:“儿臣恳请领兵出征,如今正是大唐关键时期,世民没理由固守家中……”
“暂且不急。”
李渊手中的狼毫毛笔稍稍停顿了下,沉思片刻道:“薛举虽手握重兵,然大唐亦非不敌。建成和元吉二人足可应付。”
“父皇,护国公杨羽如今日渐得势,若再耽搁下去,天下反隋者必定愈来愈少,于大唐不利也。”
李二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的很,急不可耐地冲到龙椅前,忙道:“太子虽有全歼薛举之希望,然大唐的时间却不多了。”
“你重伤在身?如何出征?”
李渊索性将毛笔一放,起身道:“罗艺命人传信来了,只是遥祝大唐一统江山此等虚话,分明是要坐山观虎斗。”
“无论隋唐任何一方得胜,总会发兵幽州,罗艺此乃何居心?”李二一愣。
“斥候来报,幽州大军已经整顿兵马,朕思来罗艺是要一统北方。”
李渊阴沉着脸,冷哼道:“若所料无措,定是要拿窦建德开刀。”
“他要将天下三足鼎立?”
闻言,李二噌地一下反应过来,却又连忙摇头:“今非东汉末年,罗艺如此计划,定会死无全尸。”
“且不论罗艺是否痴心妄想,然于唐而言,危矣。”
李渊好一阵摇头叹息,发亮的黑眸死死盯着太极殿外:“东都探得消息,杨羽已重设三公九卿,皆为新臣。李靖而今已是大隋兵部尚书,统领天下兵马,不出半月,便要发兵函谷关,征伐长安。”
李渊忧心忡忡地点点头:“不知是否乃王爷所出主意,而今大隋半百万兵马重新整顿,练兵之法,前所未有,传言那东都杀气冲天。”
“父皇可是过誉夸赞暴隋了?”
说到底,李二还是不太相信。
前些时日攻伐东都,十五万兵马全军覆没,他着实承认自己过于冲动,但……怎么也不相信,短短半个月,临时收编的及十万兵马能有多团结。
“此乃正是朕要说的……”
李渊没好气的冷冷凝视着李二,上下打量道:“自太原起兵时,你便一心撺掇朕兴兵谋反,朕许了你十万兵马,东出中原,你却不按章法,一意孤行,迫使瓦岗兵败,而今你还不知错吗?”
李二的脑袋耷拉下来了。
说到底,他还是败军之将。
从刚才在殿门外石阶上遇到的那些百官眼神中,他就能看出,自己已经开始被朝内嫌弃。
起码,威信要大打折扣。
连同瓦岗军在内,十五万兵马的灭亡,是他毕生都无法抹去的黑点。
“杨羽岂是常人可论?身为皇子,大难不死,如今卷土重来,不荡尽天下逆贼,岂可罢休?”
“朕今日方才听闻,那日东都,隋军出城迎战,杨羽亲下令,全歼敌军,连投降的余地都不留……”
“此乃何意?你可知道?”
李渊板着脸,一双浓黑粗眉因为愤怒而不断跳动着,愤懑连连道”
“而你率领的兵马,一方乃是朕麾下兵力,一方乃是瓦岗兵将……”
“杨羽初到东都,屠尽三省六部官员,血洗东都城,乃为向天下世人告知,朕要将大隋破而后立……”
“赦免民间三年赋税,此为收拢民心。”
“你既无内应,亦无强军,却执意攻城,胆从何来?”
越说越激动,到最后,李渊砰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:“这一败,瓦岗覆灭,李密被诛,大唐全军上下士气顿时低迷,若非如此,朕何能与那薛举一帮贼寇斗的昏天暗地?”
“父皇,我……”
如鲠在喉,李二垂着头,久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败军之将,按照以往军令,早就该砍头示众了。
但他是李世民,是大唐皇帝李渊的次子,是威名赫赫的秦王殿下,这让所有人都很难为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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